*耀视角第一人称,非国设,未来星战背景。
*一个有关拯救的故事。
*菊先生生日快乐呀,今年依旧爱你。
00.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01.
战舰降落在克里帕萨基地的机场时是下午三点半。
阿尔弗雷德来机场接我。他比我早到达这里一个月,中转手续几乎是他一个人包办,倒是我有点像个过来打杂的。
"和他们申报资料上的没什么不同,这里的人都挺友好,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他带我乘上通往执行学院的列车,柔软的座椅让我旅途中腰酸背痛的感觉缓和了些许,"执行学院离基地倒是意外的远,他们说是为了方便我们日常演练,我觉得也挺好的。只是可惜不能到外面去看看——那里太危险了,出去的人都要穿着和宇航服差不多厚度的装备。"
我闻言转头去拉开了身边的窥视窗,从小小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世界的小小一隅,那里像是存在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之中,窗外尽是寂寥的死气,这里的天压得非常低,让人觉得压抑得要命。棕红色的硝烟覆盖了天空,深浅不一的尘雾将天幕撕裂成块,只有微弱的阳光透下来,照在灰尘中显得像是干涸的血液。地面上只有黄沙,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一点绿色。如果不是坐在光照充足的列车里,我有理由觉得这个星球已经死去多时。
“真是……我之前看他们的申报资料还以为是有意夸大,没想到真的这样……”我回头惊讶地望着阿尔弗雷德,他无奈地耸耸肩:“如果不是亲自过来,我也不敢相信联邦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星球存在。现在外面只剩下了被扔出去的战俘和难民,出去就是等死,这里的人除了参军打仗之外根本不剩什么别的活路。”
我撇撇嘴:“那也不至于把军校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样和监狱还有什么区别……”
阿尔弗雷德垂眸笑了笑,目光望向窗外,执行学院的高楼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是啊。”
“或许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监牢。”
下了列车之后阿尔弗雷德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给我,说是学生的档案,我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简略地翻看起来。孩子们的平均年龄在十五岁上下,作为执行学员来说这个年纪已经偏大——我十五岁那一年已经成为了联邦的正式执行者,而他们仍是初学。资料上显示,这些孩子已经是克里帕萨最优秀的新一代了,这里的战争持续近百年,再打下去,很可能面临无人可用的窘境。
而我的任务,就是教导这群孩子,让他们有实力以结束这场战争。
“这些学生我都提前接触了一下,”阿尔弗雷德走在前面,转头同我解释,“只有一个,叫本田菊的孩子,你可能和他不大聊得来。”
“怎么?”
“那孩子有点孤僻,平常基本没什么话,问一句答一句。成绩还不错。”阿尔弗雷德停下步子,我看见学院的入口就在前方,阿尔弗雷德掏出了他的ID卡,“我是真的不喜欢他的眼睛——那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卡片抵上识别器,咔嗒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欢迎光临,王耀导师。”
02.
教授后辈其实不应该算入我所熟知的领域,但是结束这里的混乱的的确确是联邦迫切需要的,想必联邦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看见正高速发展中的联邦里居然还有像千年以前那样陷入内战中的基地。
我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思绪重新聚拢,也让教室里还在窃窃私语的学生们安静下来。“你们好,我叫王耀。”我微笑着说,“从今天起我将担任你们的导师,安排中说到这个期限是三年左右,但请允许我擅自将它进行改动:我的这一职务将持续到你们拥有足够的实力走上战场,并为了收复属于你们的土地而献出生命的那天。”
教室中没有窗户,连窥视窗也没有,冷色的日光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教室的角落,平白让人觉得沉郁,我抬手将亮度调低了些。
“至于战术课一类的理论内容,将由你们已经认识了的琼斯先生教授,具体的课程安排将在明天到达你们每个人的终端上。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剩下的时间我想交给你们——请你们依次发言,告诉我,以及你的同学,你是为了什么而坐在这里的。”
在接下来的一整节课里我听到了各种各样的答案。一个个头矮小,说话怯生生的姑娘说,以后想要成为联邦中最优秀的执行者,而一位家境优异的男孩儿说,想要有足够的实力而不受家里人的束缚。诸如此类的回答有许多,我翻开他们的档案,将每个人的回答记录在他们的名字旁边。
那是属于他们的梦想。
“最后一位,”我将档案册翻到下一页,刚到手没几个小时的册子边缘已经有些翘起,白纸上贴着的照片中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的都是青春二字,“本田菊。”
我意识到这个名字似曾相识的同时,有人从倒数第三排应声站了起来。
距离稍微远了些,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看见他梳着整齐规顺的头发,身形有些削瘦但站得沉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整个人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
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好些。
他沉默的时间比之前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长,但所幸没有让我等太久。
“抱歉,”他说,“我拒绝回答。”
学生们哗然。他的用词想来是斟酌过,不是我没有,不是我不清楚,而是“我拒绝”,语气足够干脆,态度足够强硬,而对于一位新上任的老师,这个回答足够不给面子。
我敲了敲讲台示意他们安静,冲本田菊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不会强迫你们回答。但你们要记住,如果你们的目标不止是结束战争而在于更高远的地方,你们一定要有自己的信念,这也是我对你们的要求之一。谢谢大家。”
解散的铃声将空气撕裂开来,分秒不差。
03.
解散之后我没有立刻回到宿舍,而是先去了一趟不远处的办公室。
令人遗憾的是,这里也只有冷冰冰的窥视窗,正规的窗户在基地里似乎屈指可数,而我平日里更为偏爱自然光,于是难免失落。我叹了口气坐回桌前,想把学生们的资料再详细地看一遍。
敲门声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我抬起头看到本田菊站在门口。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我笑着打了个招呼,问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是。”他点点头,“打扰您了。”
本田菊走近我的办公桌,我这才得以看清他的长相,是一张与他的气场完全相合的脸,五官还带着少年的清秀,但神情却是这个岁数少见的稳重。
“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他踌躇片刻,这么说道。
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眼前的少年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窥视窗——现在还不到六点,可外面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没有丝毫生物存在的迹象,就连最寻常的探照灯光也不曾有。
然后本田菊回过头,近乎是庄重地开口问我。
“先生,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星星存在吗?”
这个问题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我成为执行者已经八年,早已习惯了穿梭于星间,星空于我而言,几乎成为了一个单调乏味到了极限的生活背景。
我不解地眨了眨眼,本田菊似乎看出我的困惑,又再次开口。
“您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近百年,在我出生之前,这里的天空就被污染物和烟尘覆盖,我们许多人,从没有见过天空原本的样子,更何况那上面的星星。”
“所以我想知道,星星是真正存在的东西,还是仅仅是当.权.者用来安抚我们的一个假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注视着我,眼瞳中干干净净,挑明了只求一个回答。我合上手头的资料,回望过去。
“是的,”我说,“星星是真正存在的东西。”
“几千年前的人们认为海的尽头没有陆地,后来他们抵达了那里,几千年前人们同样认为天空是一块幕布,那上面只有虚无,可后来他们进入了宇宙。所以你不要认为这片乌云之上空无一物,你要试着去寻找——那里才应该是属于你们的地方。”
“你明白吗?”
“是,”本田菊点了点头,神情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一点没有困惑得解的欣喜显露于色,“非常感谢。”
他这么说完便转身向门口走去,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又开口:“你等一下。”
他停下步子看我,我安抚性地笑了笑:“刚才上课的时候你拒绝给出的回答,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他垂下眼睫,抿起唇角犹豫了片刻,然后轻声说:“可以。”
“我希望,将来可以去到有星星的地方。”
尽管他极力控制,但在他尾音落下的时候我还是听出了一点颤抖。本田菊站在我面前,面色平静,像是要将所有人类所应有的感情统统拒之门外,但在他心底又有渴望被认同的火焰肆虐。
我应当好好鼓励他。我非常清楚。
可我不愿意。
“嗯。”我微笑起来,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然后呢?”
本田菊显然没有料到我接下来这一问,他抬起头看向我,眸中漾开不加掩饰的讶然。
“你想去有星星的地方。”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站起身走到窥视窗前,外面的景色早已融进墨一般浓稠的黑暗,但我几乎闭着眼睛也也勾勒出那里每一寸土地的样子。
横尸遍地,枯骨成山。
“有星星的地方很美好,”我接着说下去,“置身于星海中的感觉真的很棒,你的回答没有错。我相信这是你经过深思熟虑而建立的目标,我也毫不怀疑你会为了这个目标付出全部。可我问你,然后呢?”
“你到了有星星的地方,然后,你准备一个人站在那里吗?”
对面的人闻言,呼吸明显的滞了一拍。
我没想过要他的回答,于是自顾自地接下去:“你先回去吧,将来还有足够的时间留给你思考这个问题。至于当下——再晚的话,食堂该没有晚饭了。”
本田菊看着我半晌,然后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退出了办公室。夜晚也随着他的离开安静下来,窗外的世界依旧黑暗,仿佛“寂静”有了实体。头顶上空不知道堆积了多么厚重的硝烟,包裹大地,星星的光透不过它们。
可是星星永远都在那里,明亮如常。
04.
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联邦也没有其他的任务,我与阿尔弗雷德原本应该是要在这里待满三年,将这些学生全部培养成能够独当一面的执行者,然后才会离开。
我是说,如果。
我们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在克里帕萨的第一年,一切都按部就班,尽管遭到许多人、包括学生们在内的,对于在必修课中加入近战课这一门的抗议,我们仍然一点不落地将它排进课表,这是阿尔弗雷德的主意。"大半辈子的战斗生涯,你们不要老是指望着能躲在那台巨大的战舰里边儿。它们绝不是救世主,你们才是。"他站在讲台上,神情罕见的严肃,湛蓝的眼眸中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这么说道。
进入军校以来从未上过一节近战课的我在一边心悦诚服地带头鼓起了掌。
变故发生在第二年伊始。
一切始自一声轰鸣。脚下的土地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地回应以让人站不住脚的震动,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学生们都有些惊惶,阿尔弗雷德快步从前排站起来走到我旁边,我扶住讲台竭力站稳身子,在一边喧嚣中向他大喊:“怎么回事?”阿尔弗雷德打开他的终端看了一眼,用同样的音量回答我:“是敌军!他们的机械傀儡入侵了建筑!”
我皱了皱眉,正如之前所言,我最不擅长近战,机械傀儡正是我最头疼的东西之一:“基地那边呢?”
“估计等不到了,敌人应该是铁了心要对学生动手,兵量下得够足。”阿尔弗雷德调出来监控,我看见数十个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各个入口涌进来,“你去中控室!不能让它们抢到那里,剩下的我来对付。”
他这么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学生:“我带着他们。这一整年总不可能是白学的。”
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供思考了,我点了点头:“好。”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出了教室。我的枪放在办公室里,按开密码锁的时候我还有心思想着下次是不是换个简单的密码。端起枪出去的时候我刚刚拐过一个弯就听见背后不远处有射击的声音响起,想必阿尔弗雷德他们已经和那些傀儡正面遭遇了。
谢天谢地,近战课万岁。
05.
而我的运气出奇地好。
利用监控的优势我避开了那些傀儡整整半程,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感知模式,贸然交战显然不利,我还是躲得起的。
我最终停在一个拐角。接下来的路上都有不下两个红点在移动,最接近中控室的只离那里不足百米。
拼一把吧。我这么对自己说,然后咬了咬牙冲了出去。
而在我踏进走廊的同时三双赤红的瞄准灯便向我转了过来,我心里暗骂两声,抬手给了最近的傀儡一枪。
枪声响起的同时我看见一个黑影从走廊的另一头窜出来,我几乎用尽毕生的毅力才控制着自己不直接冲他开枪,然后定睛分辨:“——菊?!”
本田菊几乎是以让人眼花的速度冲了过来,一把按住了我刚刚打中的那个傀儡,手里的短刀利落地插进它的后胸挑出一根引线,刀锋一转将它割断。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在我回神之前他就用同样的手法解决了剩下的两个。本田菊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抬眼望向我:“先生。”
“你怎么来了,阿尔弗雷德那边呢?这些傀儡是有什么问题吗?”他刚刚冲过来,第一个目标并不是离他最近的那一个,反而已经被我打中的。现在想想自然觉得不对,我走到他旁边,一边调来监控一边问他。
“我来找您。”他说,“傀儡都被添加了子系统,主机被毁之后会自主引爆——那边已经有人因此受伤,我想您应该还不知道,于是过来帮您。”
“来得正好,”我冲他挑挑眉,走廊那头又出现了冒出了一个傀儡,我拎起手里的枪对准它的主机,“来打场配合,本田同学?”
本田菊几乎是在我按下扳机的同时冲出去,他身子不算强壮,但是瞬间的爆发力简直到了惊人的地步,刀法也依旧干净简洁又不留余地到了极致,在如今这个热兵器时代实在难得。傀儡倒地之后他回头看着我,扬起一个不深不浅的笑。
“荣幸之至。”
06.
眼前没有光。
空气似乎变得极为浑浊,每呼吸一次都能吸入大颗大颗的尘埃,我开始猛烈地咳嗽,耳边充斥着剧烈的嗡鸣声,大脑麻木沉重无法运转。我定了定神,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突如其来的痛楚和口腔中弥漫开的血腥味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然后我就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在很远、或者很近的地方,叫我的名字。
“……耀。”
是本田菊。
“菊?”我试着回应他,“是你吗?是你在那边吗?”
这一次我听清了,他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咳了几声,然后哑着嗓子说:“是我。”
“您怎么样?”
“我没事。”我说。直到这个时候记忆才开始渐渐回归脑海,成功上锁的中控室,突然出现的巨大傀儡,本田菊剖开它后颈时过分难看的脸色,以及,冲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它这里,没有引线。”
这是我失去意识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我打开终端试图联系阿尔弗雷德,但是无果,终端发出的幽幽蓝光让我看清了所处的环境,这里是坍塌形成的一个狭小空洞,我整个人几乎蜷缩在里面,只有左腿被钢板压住,动弹不得。本田菊的声音从我正对面传来,想来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块钢板。我抬手敲了敲它:“菊,我联系不上阿尔弗雷德,不过我的终端里有定位系统,他应该很快能找到这里。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只有一些擦伤,您不用担心。”他轻声回答我,然后又咳了起来。
大概是烟灰伤到了咽喉。我于是也不敢再同他长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静极了。寂静与黑暗总引诱人胡思乱想,我没有由来地回忆起自己还在执行学院的时候,回想起我经历的每一场战争,每一个死在我面前的故人,以及每一次从死人的躯体与战舰的残骸中爬出来的时候,抬起头看见的无尽星海。
我突然觉得胸闷。于是将头埋进臂弯,加重了呼吸。
而旁边的人察觉到这一点只用了不到一秒钟。
“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勉强地笑了笑,又想起他根本看不见,“想起了点以前的事……虽然这么说显得没有作为老师的威严,我其实、挺怕黑的。”
“诶?”
“就,以前坠机的时候,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也是这样,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能不能活下来。”我叹了口气,“本来以为再也不会经历那样的黑暗了。”
对面沉默了,大概是有些被吓到,我不希望他因为这些事多想,于是准备继续宽慰两句,但是刚刚开口又听见他的声音。
“您不要怕,”他轻声说,“您想象一下,眼前的黑暗只不过是蒙住双眼的黑布,它们总有被摘下来的那天。”
“而在它们的背后,就是您从未见过的星光与夜空。”
“您现在,就在有星星的地方。”
他嗓子哑得厉害,声音放得极低。却像是暮鼓晨钟般响在我耳畔,一瞬间浑身都像是过电一般的颤栗。
我想起来曾经的本田菊,初见那天站在我面前开门见山地问我星星是否存在,他自出生起似乎就被留在一片不见天日的黑暗中,独自摸索独自成长,他的天空永远阴云密布,他的夜里从没有星光。
可是你看,他在还没有被星光所拯救的时候,就学会了拯救他人。
“……谢谢。”我回答他,声音不可控制地发颤,“那样的话……你也一定,和我一起在那儿。”
“嗯。”他应了一声,片刻又说,“您找找看,能不能在钢板下面找到一道裂缝——那里大概能容纳一条手臂。”
我伸手在黑暗中摸索,果然摸到了一道裂痕,于是我伸手进去,然后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他的指尖。
那一瞬间我们都瑟缩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了很轻的笑声,眼眶就无端地有点发热。
战斗方息,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道还没有散尽,我们卧在废墟之下,带着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痕,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救援。
而我们就在这样违和极了的时间与地点,在仿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紧紧地、十指相扣。
07.
我们最终都被阿尔弗雷德带人救出,头顶的残骸被翘起来的时候有光透了进来,我眯起眼睛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竟忽然觉得恍如隔世。
养好伤之后我与阿尔弗雷德收到了来自洛弗莱斯的调回命令,尽管任务还没完成,但自从那次入侵之后两军直接撕破脸的形势也确实让留在这里的安全系数大大降低,我不得不与我的学生们告别。
走的那天本田菊来送我。他脸上还贴着纱布——那是爆炸是弹片飞过留下的伤。我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一年的时间不短不长,足够在他身上留下存在过的痕迹。一年前那个清清冷冷的少年脸上时不时能看见笑意,一身书卷气上又加上了一层经历过战火的军人英气。
我想,阿尔弗雷德之前又是在和我说胡话了,他的眼睛里,明明什么都有。
“战争结束之后来洛弗莱斯吧。”我最终这样说,“希望可以在那里再见到你。你一定可以成为很优秀的执行者。”
“一定可以看到星光。”
“好。”他浅浅地一笑,然后抬起手臂将我拥进怀中。头顶上的天空依旧灰暗,但我们终于不再迷茫——我们都很明白,乌云终将散去。
终端闪烁了两下,是阿尔弗雷德在催促。我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头:“再见。”
“还有一个问题,”他有些拘谨地笑了笑,“一直想问您。”
“什么?”
“一直以来,支撑着您前行至今的目标、或者说信念,是什么呢?”
有风从身后呼啸而来。
我又想起曾经。
无数个相类似的白昼与黑夜,春日与凛冬。
战火的囚牢与平和的伊甸。
已经发生的与还未来得及发生的故事。
仍旧黑暗、人类还一无所知的宇宙边疆。
——而宇宙浩大星光闪耀,一如既往。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说。
“我希望能把你们每一个人,都带到有星星的地方。”
08.
回到洛弗莱斯的日子变得枯燥。
这几年联邦过得格外安定,摩擦不是没有,不过都小得不值一提。后来我耐不住闲暇,跟着阿尔弗雷德去给执行学员们讲课,在模拟对战舱待久了,回过神来时,已经许久没有驾驶着战舰去看夜晚的星空。
我有时会想起本田菊,想起那个四下无光的日子,我想象成为执行者的本田菊的样子,想象他驾驶战舰从天幕穿过,尾翼反射出来的星光在空中划开一道明亮的白线。
我一生见过太多的人,可再没有第二个能同他一样。
我在自己成为导师的第五年走进教室,与我的新学生们见面。他们都是学院中最优秀的学生以及来自其他星球的佼佼者,我不需要再教他们战斗基础,只用带着他们练习团队作战就足够,倒也乐得清闲。
“你们好,我叫王耀。”我微笑着说。
“我是你们的导师,我的这一职务将会持续到你们拥有足够的实力,为你们的信念拼上性命的那天。”
解散之后学生们拥到讲台领取ID卡,我回答他们每个人的问题,目光扫过一张一张年轻的脸孔,像是能在那之上看见汩汩流逝的岁月。
“下一位。”我从桌上拿起薄薄的卡片,手指却在抬起头的瞬间僵硬到动弹不得。
我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我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少年清澈坚定的目光望过来,像是天光透过狭小隐秘的缝隙,乍然落进了最黑暗的地方。
“好久不见啦,”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菊。”
对面的人接过我手里的ID卡,半阖了眼笑起来。
面容不复当年青涩,却仍然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样子。
“我看见了星星。”
他这样对我说道。
—END—
*:引自 莱昂纳德•科恩 《Anthem》:“There is a crack in everything . That's how the light gets in .”这一句是我最喜欢的翻译版本。
肖想很久的一个梗,大概是两个人相互的救赎。
他们就是彼此的光。
实在来不及写,在大纲基础上砍了一半的内容so……耀哥的故事线有点跳跃主要也是因为砍了太多(捂脸)各种生硬的衔接不要见怪> <
砍掉的部分有缘再见吧(。
谢谢能看到这里的你。